她凄惶惶地伫立着,不知道这些大干部来谈么公事,只觉得那是很严肃很重要的。不一会,陆阿姨回来了,拧开煤气龙头烧开水,轻轻地、自语般地叹息:
“可怜的老姜,好人哪,没想到今天会这般苦……”
她说的的的确确是“老姜死了怎么还这般苦”泱泱心里疑惑,但还是不敢问。慢慢地坐到竹椅子上,伸手从菜篮里抓过一把鸡毛菜,机械地捡着。
“真是好人哪,打着灯笼没处找。”陆阿姨继续叹息着,“别的干部家,有鳞有爪的,时新蔬菜,老百姓隔宿排队的,也照样有人送上门,电冰箱里一放,一个星期不用上菜场。独有这个老姜,老得辣,就是不要,说啥群众碗里有啥我吃啥。苦了我这老太婆。每天顶着星星上菜场。我苦点算啥?难为他有时候自己也去……好人哪,万万想不到今天这般苦!”
“他不是老了吗”泱泱终于把疑问端了出来。
“人死如灯灭。他是灭了。可这一刻还在红十字医院的太平间里。唉,三天了,真作孽啊,这么热的天!老崔这一刻就为这事来的。入土为安。能不能叫老姜早点入土,还不知道呢!”
泱泱不仅没有见过姜长瑞;知道他同自己命运有这么异乎寻常的瓜葛:也是近来的事。
儿时的一些生活情景,一点也没有在记忆中生根。连自己从哪儿来的也不甚分明,只模模糊糊地记得她曾经有过一只黄头发的洋娃娃,一辆三只轮子的小车,有个可以俯视马路上人来车往的大窗口,在吃巧克力时,紫酱似的涂过一手一脸。充斥她的记忆和感情的,就是奶奶,是巍峨嶙峋的尖顶上常缠绕着云雾的笠帽山,是不倦地在她家门前叮叮哆哆欢唱的小溪水。村子是沿着山沟沟、傍着清清小溪水散落着的一群茅屋瓦舍。纯粹是同族聚居,一律姓林。大队部就在村上头的林氏宗祠里。不过泱泱感情中最神圣的那一块地方,是只有奶奶的。奶奶是极善良,极会当家,又极会体谅人家的。简直是上帝和母亲统二的化身。她把上帝的慈祥和母亲的爱,全都给了她和另一位共同生活者一四十岁了还打着光棍的哑巴叔叔。山里人对读书并不重视,何况是女孩子,但奶奶却花了重礼,请了她本房憨叔专门教她识文断字;奶奶还教给她山里人特有的勤劳和俭朴。按照山里人不成文的规矩,奶奶教泱泱领一只母羊来过冬。那年,多亏泱泱勤快,诸事顺遂,母羊养了个双羔,她留下了一只母的,另一只跟随母羊还给羊主人。几年以后,终于繁殖出一群山羊。每逢春天,奶奶又教她孵小鸭。一窝小鸭就卖三五元钱呢!奶奶把这些钱一部分给泱泱买书籍纸张,另一部分买了礼物给憨叔当“学费”。花的钱怕比进学校念书还大,可是奶奶就欢喜这样。泱泱却不理解其中的秘密。
然而,新的命运终于来叩她的板门了。
那是前年的春天。那天,她拎了二十只小鸭子,到公社所在的山口程镇去卖。在小街上,碰到了常在公社进出的会计清泉叔。
“你时来运转了。泱泱!,
“啥?”
“看你,还蒙在鼓里l当今中央对冤佞错案都要改正。报纸上登的,红头文件上写的,书记口里说的。山口程的老程,原是老右,如今回城去了,官复原职!”
“这同我什么相干?你呀,真是……”小鸭子饿得在她腕下篮子里呷呷地叫。
“揭开被窝亮到底:你爸爸、妈妈是屈死的!”
这可真是头一回听到。在这以前,奶奶不说,山里人都不透半丝风。问起,奶奶的回答总是“病死的”。眼圈红红的,声音有些发颤。阿公阿婆给她的,却是同情的目光,轻轻的叹息。年龄,经历,都没有教会她去分辨屈死和病死,在这些软心肠奶奶的表情中所反映出来的区别。这一回,却把潜伏在姑娘心头的疑窦,全部揭开了。她追间清泉叔,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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