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张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然而她仿佛第一次发现其中的秘密,也似乎它们遍身长着芒刺,又刺痛了她的心。她凝视着,凝视着,浓浓的长睫毛下闪烁起两颗晶莹的泪花。姜韬把这一切全捕捉住了。他忍不住猛地起身,向她走去,边问:
“泱泱,你近来到底怎么啦?病了,还是想家了,”
她随着浑身一阵颤栗,突然回过头来。两天多来所有强忍着的凄惶不安,所有封锁着的恐惧和忧愁,在这一瞬间,都书写在她少女的眉眼间,回荡在她猝然回眸的二顾中!
“……你,一定有什么事闷在心里,病了?!啊?!”
如果她是沉沦在痛苦深渊中的难女,那他这一声无异是向她伸过去一只足以攀援而上的竹篙;如果她是在荒野上踯躅的迷途羔羊,那么他这一声等于是让她发现了引她走出迷惘的伙伴的亲切召唤。她突然间几乎倒在他的脚下.哇地一声哭了!
他急忙把她扶到椅子边,关切地问:
“泱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已顾不得许多了,边叙述着,边伸出沾着泪水的手,从裤子口袋里,断然地掏出了那份烧焦了的遗嘱。几天中被她抓摸得更加皱巴了:
“你看看吧,你不能……你不能……”
姜韬近来也消瘦了。他这时的双层眼睑中真是瞬息万变。先是莫名地惊异,接若便是悲愤和自责,抓着纸页的手颤抖着,喃喃地说:
“啊,啊……这还是一份草稿……啊,时间,时间就在他中风前半个月!爸爸写的,竞……同我写的一样内容!……他是写给组织的……可被她,扣压了……”
恐怖,飓风一般地袭击着她的心头:她估计他要高高地扬着它扑出门去了?于是一场爆炸性的吵闹,比那天还厉害……
“韬,你,你别满山去闹啊……”她的牙齿打着战。
“闹r你担心我会去闹吗?不,泱泱!我算真正看透了这些人。我也真正懂得/了赵伯伯说的那句话了。”他突然狠揪住自己浓黑的短发,仿佛那是另外一个人,要象仇敌一般地给以惩罚,“你真混蛋,你真糊涂啊,把这世界看得盆景那般的简单i你……原来你对自己是这样的难以认识……”他伏在书籍上,流泪了……、
啊啊,你这个蛮后生!你并不是听从泱泱恐惧的哀告,也不是年龄给了你较多的克制,而是占有了别的更深的东西,使你虽然还没有学会幽默,然而已看到了自己以往的幼稚与无知。
诧异,倒使泱泱止住了饮泣,张大了眸子,怔住了。
“谢谢,泱泱!后天就开学了,我要住,学校里去了,你赶着帮我解开了一个谜,给我提供一份证据。”他站起来,走到泱泱跟前,浑身回荡着兄长一般的爱怜和感激,“再把这份遗嘱,交给崔市长,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我要给中央写一封信,恳求他们,让生命力正旺的这位中华小伙子,让有健全的头脑和中枢神经的这位东方巨人,赶快治好被折断了的那条下肢,使他顶得住重重飓风的袭击,也使你,得到最起码的权利!”
他果断地转过身去,把遗嘱在堆满了书籍的台面上细心展平,然后抽出信笺,抓起早已脱去笔套的钢笔,动笔写起来。
宛如从给人迎头一击的昏迷中醒来,也似推开了无边的惊恐找回了冷静,泱泱离开姜韬的房间以后,代替奶奶占有她感情的那个安荟,在她心目中彻底倒塌了。她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自己被耍弄了。从糠箩跳进了米箩,再繁重的家务劳动,对于这个十九岁的姑娘来说,算得了什么呢?然而,一旦发现这只米箩远不如糠箩,手中握着只有几两重的鸡毛掸子,其沉重竞胜子溪埠头那棵五人合抱的大樟树,原来不要得到、而舅舅孜孜以求的那一切,都以各种嘴脸,拥在她四周来嘲弄她了。她固有的宽厚,已无法排遣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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