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进教室,就要当众被推上黑椅,受大家的询问、批判和嘲弄。耻辱,委屈,恐怖,惊慌,整日煎熬着她,有口不能辩,有力无处使。进校门胜如进汤镬,然而不能不去,每天,都得战战兢兢地去迎接痛苦和屈辱!有一天,她背着书包,挨着墙根,含着眼泪,拖着一双抖得酸痛的腿,挨进教室门口前的五秒钟内,她突然折过了身子,撞着来来往往的师生,狂奔着,号叫着,撕着自己身上的衣衫和头发申诉着,求告着:
“我不是黑六类,我不是,我不是呀!我不……”
稚嫩的心,破碎了;聪敏而渴求自尊的神经,错乱了!她奔出校门,跨越马路,狂奔着,号叫替,终于拉上了一辆载重卡车,结束了刚刚开始发育的生命……
也已接近精神分裂的母亲,正为丈夫“自杀”而悲痛欲绝的心上,又给捅了一刀!她已别无所求,为了还在幼儿园里的幼女,不重蹈长女的覆辙,她不俗偿付任何代价。在焚化了丈夫和长女的那天深夜,她抱着熟睡着的泱泱,悄悄离开了这座渔城,来到了笠帽山下的小山村,叩开了破旧的柴扉.向着奶奶扑地跪下,连哭带诉恐说罢.恳求:
“婆婆!现在志雄只有这点骨血了。趁给哑叔当女儿,请你抚养她长大吧!只要不让她知道有我们这样的爹娘,只要不掘人亲牵扯到我们,就得了!”
她把泱泱塞到奶奶怀中,毅然去了。半个月后,在老鸦窝深潭里,浮起一具女尸。通体膨胀,面目模糊。有人说起她那身衣着,奶奶哭晕了过去!奶奶不想隐瞄这一切。先向老支书——本家叔公叙述了这一切。然后,拖着吓懵了的泱泱,踏进小溪旁的茅屋瓦舍,不论辈分高低,年齿长幼,挨门挨户,逢人都是双膝下跪,叩一个响头,恳求:
“请你们照料照料我这个孙女吧!哑巴就是她的爹!我来世一定给你当牛作马!”
到一一求告回家,老土布裤子双膝露了肉,额上出了血!山村人家的敦厚,同宗同族的情谊,使他们接受了奶奶的怜孙心情,用爱,用同情,把这棵被飓风吹进山来的苦芽芽,严严实实地围护起来。就因为这样,一年多以前,她冷丁知道自己父母死亡的真正原因时,震惊,诧异,压下了对父母的悲痛。她进城来,如果说是出于血缘感情亲伸冤,不如说是受理性和习俗的驱使,来寻觅真正的答案。这一刻,老安母女的真挚爱抚,就是这样骤然地软化了她的心肠,消除了她的担忧,改变了她对姜家的态度。
她越发不理解姜韬了,甚至把他同娘舅归成同类人物。她完全相信安芸是遵照姜主任的遗言做的。她不相信安芸会改变或扣压住姜主任的遗嘱。一定是姜韬在争啥遗物。
“只要人好,喝口凉水也是暖心窝的。”这是奶奶给她的家训。她把芄芄姑嫂给的衣物珍惜地折叠好,放进青布包袱里。不仅因为丧期不能穿这般衣裳,更主要的是,姜主任信里那两句话,在她心里生了根:“让我尽我的一份责任,也使你今后尽你的所能”。中饭以前,他们一家都忙去了,无事可干的她,就帮陆阿姨做些家务。经她再三要求,陆阿姨给说动了心,“对她先去收拾收拾自己住的房间,说她因为姜主任的事,忙得芄芄姑嫂、老安和姜韬的房子都顾不上收拾,“灰尘一定堆得寸把厚了”。
“哪是我住的房间哩?”她问。
“就是芄芄带你去换衣裳的那间呀!”
她的眸子又漾起了诧异的光。刚才,她被热情得两团火一样的姑嫂挽着胳膊上楼,一个个房间那么多,她不知进了哪个天地,只顾接受伴着滚烫语句送过来的衬衫裙子,来不及感谢,任凭她俩论长说短,竟忘记自己所处的是什么所在了。此刻才清楚了一点:那儿怎么象一位大干部家独养女的闺房呢?靠墙一张大铁床,只看见绿色的油漆斑斑驳驳,通体瘦骨嶙峋;床边象是一张写字台,粗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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