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嘉梁此刻是被两名警察拦在了马路的中央，他距离数十人的辅仁大学师生队伍也就不过七八米之遥。那两名警察均没有持枪，手里握的都是警棍，他们是听到在对面马路边警戒的警察呐喊声、才发现了从市民看客的人群中直冲过来的孙嘉梁的，于是立即迎着对方冲了上去。
起初，一个伪警察从正面挡住了孙嘉梁的去路，嘴里并大声吆喝着要他退回去。当孙嘉梁试图向左右闪躲、准备继续前冲的时候，另一个伪警察则挥舞起了手中的警棍，接连两下都砸中了这个胖乎乎的青年学生的身体。
负痛之下，辅大化学系学子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紧接着就被两名警察牢牢抓在手里。挣扎中，连鼻梁上的眼镜都掉在了地上。眼见不妙，孙嘉梁终于高声呼叫起来——朝着数米开外的本校师生的队伍背影。
李衡天正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果断派出张远等男同学冲出去抢人的。
两名已经捉牢孙嘉梁的伪警察，完全没有料到抗议示威的那堆学生当中竟然有如此胆大妄为者——几个年轻的小伙子旋风般袭到，他们分工明确：有人拖拽搂抱两名伪警察的身体，有人则专门去掰伪警察的手腕，结果只区区几秒钟，孙嘉梁就被解脱出来，踉踉跄跄被带往了辅大师生的队伍。
猝不及防的伪警察又惊又怒，二人挥舞着手里的警棍穷追不舍。这边带队断后的张远和另外两名男生，则面朝警察、步步后退，腿脚不停做出隔空虚打的架势，迫使对方不敢逼得太近，直到三人彻底返回了师生队伍阵容。
最终，这场突发的对决，以学生们的完胜而收场。
丢掉了眼镜的孙嘉梁，肩头和手臂挨了好几棍，痛得呲牙咧嘴不止，但他仍忍着疼、急急忙忙向衡天先生做了汇报。
“李先生，我按照您提供的地址找到赵先生的家了，”孙嘉梁尽量贴近救国会会长，压低嗓音说道：“有位姓陆的先生让我转告您，不可以在这儿跟警察局的人硬拼。”
李衡天伸手揽住对方的肩膀，同样低声且急切地问道：“你在帘子胡同见到陆先生了？”
“是的，陆先生要我带他到辅大找您，结果得知咱们救国会的人都来警察局了，我们就追了过来。”
“老陆和你一起来了？”
“没错，他现在就在马路对面，因为看到警察把这封锁了，陆先生就让我冲过来给您带话儿！他说他不是辅大的人，不能跟着硬闯，否则会被警察怀疑。”
“老陆……陆先生带来了多少人？”
“两个——那个叫张化成的没让来，被陆先生留在帘子胡同了。”
“张化成？你看到了张化成？！”李衡天这一下当真喜出望外：“这么说他已经脱险、并且回到帘子胡同赵先生的家了？”
“是的，巧得很！在辅仁大学就是我给他带路、跳墙逃走的，一转眼在帘子胡同又遇上了——李先生，老陆陆先生还有那个张化成，都是八路军的人吗？”
近日，李衡天已经向救国会的多名骨干会员、口头传达了八路军平西先遣大队敌工组正式成为救国会上级领导的消息，化学系的孙嘉梁是知情者之一。
事已至此，救国会会长也不再刻意隐瞒，而是微微点了点头。现在，至少有两件事让他放了心，其一，张化成已经脱险；其二，陆组长带人赶来支援。
只是，按照孙嘉梁刚刚口头传递的意思，老陆显然是不同意自己带领包括救国会会员在内的辅大学生们堵在警察局门前抗议的。说不定，这位陆组长已经在内心埋怨指责自己再次擅自越权指挥行动了……
那怎么办？已然兴师动众地来到了这里，难道要在救不回一个人的情况下、灰头土脸地撤走吗？！
国文学系副教授陷入了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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