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燕大未名湖畔凉亭里的那场引见仪式,并没有使程慕雪产生自己是主角的感觉——除了救国会燕大分支的负责人苏爱玲还算得上热情,其余几名救国会男女会员则表现得相当矜持,甚至说冷淡也不为过。
这越发让英文学系的女才子失落惆怅,也就越发后悔加入到救国会这个组织中来:不仅有危险,而且很无趣。
好不容易熬到引见仪式结束——其实在后半段的时间里,苏爱玲已经在与大家议论昨晚广播电台发布的市长许振英的死讯了,他们交谈得那么津津有味,程慕雪却听得味同嚼蜡。
她的脑子里满是今天下午将要与密斯特刘进行的幽会。
同苏爱玲一行分手后,她甚至连女院都没有回,而是直接朝着燕大校门的方向走去——定好了家里的汽车午饭前在校门口等,现在还没到时间,但她已决定提前去守候。
真是可笑!刚才凉亭里的引见仪式上,苏爱玲同系的两个女生竟然是那么一种态度!打量自己的眼神里,写满了诧异与怀疑。北平学生救国会很了不起吗?要她们用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审视自己这个新人?!要不是为了该死的夏洛克、密斯特刘,她才不稀罕冒险趟这趟浑水。
还有那个人高马大、心眼木讷的关学兄,也摆出一副跟自己不是很熟的臭架子!或许他还在记恨、前些天没有让他搭车回北平城的旧事吧。又或许,那两个新闻学系的女生,也在嫉妒自己显赫的门第、新潮的风范吧!
一心气鼓鼓的程慕雪,决定在即将到来的幽会中,将这些郁闷和恚愤一股脑倾诉给密斯特刘,让他好好看看:救国会燕大分支是如何对待她、欺负她的……
“密斯程,好巧啊!”
蓦地,身边响起了一声热情的问候,几乎将正纠结于心事的英文学系女才子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发现竟然是哲学系的潇洒公子哥韩隆恒晃到了面前。
“你好,密斯特韩——这是要去哪里?”
“没事,闲逛逛,抬头就看到了你的背影,心想是哪位窈窕淑女在燕园里飘逸?走近了发现是你。”
这明显带着恭维的一番话,此刻在程慕雪听来却是那么受用。她不禁一下子就联想起曾经与面前这位韩公子哥共同出席过的沙龙和论坛,那么高雅、那么时髦、那么罗曼蒂克——与什么救国会相比,那才是真正符合自己身份地位的活动场合。
“上午的课上完了,我去校门口等家里的车回北平。”程家女公子面带微笑地说道。
“不能叫北平,如今是北京了,”韩公子哥同样满脸含笑地纠正对方,眼神里却流露出热切的羡慕:“密斯程有家里的小汽车接送,当真惬意得紧呐!”
“你家里不也有?韩次长应该是教育部配给的小汽车吧?”
“那不一样的——家父的车是公务用,轮不着我来坐。不过,我这两天就准备买上一辆摩托车了,地道的美国货!到时候载着密斯程一起兜兜风如何?”
“嚯!”向来追求时髦的程慕雪,果然两眼放出光来:“真有你的密斯特韩!美国货摩托车,想必威风得狠——说实话我还真没坐过摩托车呢。”
“那咱们说定了,到时候我约你。”
“美国货,要花不少钱吧?”程家女公子饶有兴致地问:“你的次长父亲资助的?”
不料,韩公子哥潇洒地一摇头,表示是自己独力赚到的钱——与朋友合伙做生意赚的。
这个回答,更加令程慕雪感到新鲜和钦佩。两个人就这么说说笑笑,一路朝着燕大的校门走过去。
“对了,密斯程,刚才我曾经听同学说,你和新闻学系的几个学姐学妹在未名湖边聚会,是真的吗?想不到密斯程交际如此广泛,佩服佩服——有机会,也替我引见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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