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立民这句用平常语气说出的话，在李衡天听来却不亚于又一次电闪雷鸣——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刘立民、张远这两个小家伙带给他们导师的震惊，已经超过了过去几年的总和。
“这……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们……你们几个难道都变成凶神恶煞了吗？杀人就像吃家常便饭？！”一面颤颤巍巍地说，衡天先生一面就感到了阵阵眩晕。
八路军敌工组长在平西福庄的时候，曾经听李衡天汇报过救会副会长富明伦之兄嫂的惨烈遭遇。所以刘立民此刻一说出“中大富先生”的名头，他就明白了。但陆传家没有像李衡天那样继续大吃一惊：干掉一名告密的民间汉奸，听上去远没有干掉两名全副武装的日军士兵更惊心动魄。不过，这越发让他对刚刚获悉的刺杀联盟刮目相看了。
“先生，中大富先生的兄长，可是您眼睁睁地看着日本人乱枪将他打死的，”刘立民已经铁了心要坚决说服自己的恩师，哪怕为此被革出师门：“告密出卖富先生兄嫂夫妇的，就是一个名叫董七的家伙——那天在电车厂大门口、您带走富明伦先生后，我们就查明了真相。那个时候，我们的刺杀小联盟刚刚成立，所以就决定为富先生兄嫂一家报仇，先拿汉奸董七开刀祭旗！”
“做得不赖，”敌工组长兴致勃勃地称赞道：“先易后难，拿一个汉奸来练手，合乎作战规律。”
“老陆！”国文学系副教授几乎锐叫出来，瞪着陆传家的目光充满埋怨：“瞧瞧你在说什么？还练手！——鼓励这帮孩子嗜血杀人吗？”
陆传家微微一笑，极为宽容温和地冲着对方说：“衡天同志，这不是什么嗜血杀人，这是抗日锄奸，是每一个有血性的中国人都应该奋起而作的事情——假如国人都能如此勇猛杀敌，日本侵略军就不会这么嚣张狂妄，中国大地也就不会冒出那么多的汉奸败类！”
救国会会长再一次怔住了，有心反驳，又感到自己的领导言之确实有理。
戳在一旁的刘立民、张远意外得到了支持，神情不禁变得振奋起来，这时他们开始觉得：新来的这名八路军的上级领导，挺合他们哥俩的脾气秉性。
“现在，我想听听你们的联盟究竟是怎样干掉那两个日本兵的。”
陆传家稳住了衡天同志，便转为向刘张打探更详尽的细节——他对细节非常看中，尤其是在日伪统治者的心脏地带杀死街头哨兵的细节，那意味着不仅有勇气、抑且有谋略。
“老陆，我们该去宿舍楼了，”李衡天忽然看了一下手表，急切地说道：“今天下午我一共约了四名救国会会员与你见面——还有两个就快到了，我们是不是先做正事？”
陆传家转了转眼珠，不去回应李会长，反而问刘立民和张远：“那两个里面，有你们刺杀小联盟的成员吗？”
张远冲口而出：没有。刘立民则不安地观察着恩师的脸色。
“那就不急，”陆传家说完这句，才将视线转向救国会会长：“衡天同志，麻烦你先去安排一下那两名同学会员等一等，我在这与小刘、小张谈点事。”
李衡天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又一次涌上了脸，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八路军上级领导的所作所为：太拿严肃的革命工作当儿戏了！难道自己指挥的救国会，在老陆陆组长的心目中，其重要程度还不如几个毛头孩子的什么刺杀联盟吗？！
气急了的救国会会长转身抬腿就走，把那三个人丢在了辅仁大学空落落的操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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