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元佑七年四月十六日申时二刻,日影西斜,密云不雨。树影间寂寂无声,忽见宫羽在廊下抱琴而出,也不弹奏,只静静地立在那里,望着那已然掩上将近两个时辰的房门。
蔺晨逗着飞流,非要飞流也给自己画一张像,飞流被他缠得烦了,直往蔺未名的身后躲。蔺未名闲闲地在院中修剪花枝,见飞流朝自己本来,放下剪子从怀中拿出一件物什递了过去,语调清雅温和:“倘若以后你蔺晨哥哥再要逗你,你就拿这个对付他。”
飞流歪头看向手中的东西,却见那是一支小弩。朱弓墨弦,白玉拉扣,弩身的花纹,滴滴如泪。
“画不成班酝可真大方。”蔺晨早已走上前来,就着飞流的手看了看,不由嘴角一动继而苦笑,“班家人的画不成可是从不送给外人,就连长苏那一只还是仿的,这只......”
“也是仿的。”蔺未名淡声接话,“班家的机关术出神入化,他们的东西哪里能轻易得到”
今日午后刚从廊州来的甄平想是在一旁无聊得紧了,跟着取笑了一句:“那倒未必,班家的小公子似乎对蔺姑娘很有那么几分情意,想来拿真的画不成来做聘礼也是有的。”
蔺晨用折扇狠狠地往甄平的头上敲去:“就你多嘴!任凭班家的机关术如何精妙,抵得上半个琅琊阁么”
蔺未名忽然在一旁笑了笑,低声道:“你于此道又不通,也敢拿来说嘴,古之‘班门弄斧’,今日是也。”
蔺晨不以为耻,反倒大摇其头:“非也,非也。虽说我不善此道,难道就不许我‘逢人说项’么?可知是你自己误了。”
甄平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先前为了躲开蔺晨的扇子走出老远,如今又走至近前,叹服道:“果真呢,蔺姑娘的双绝,江湖上谁不知道呢”
江湖上尽人皆知,琅琊阁的管事蔺姑娘,不通时事不善文章,唯以双绝闻名天下。一曰医术,另一绝,便是连班家亦难望其项背的机关术了。只是蔺未名的机关术多是些不登大雅的玩意儿,故此远不如她的医术为人称道。然数年前曾有人上琅琊阁不按规矩,竟不交银钱便欲求得一答,被拒之后恼羞成怒,率一众道上的朋友便要来为难。结果被蔺未名的机关术阻于琅琊阁外三月不得入阁之法,最终含怒离去,成为一时笑谈。
听了甄平的话,蔺未名的神色仍是淡淡的,既无骄矜且无谦逊,倒是看向飞流的眼神愈加温和。
蔺晨面上颇有些不受用,看近处的甄平远处的黎纲或隐或显的全是看好戏的样子。眼睛一转,随后“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道:“快两个时辰了,你们宗主和今上能有什么话要说这么久”
黎纲这才觉出不对,下意识地接口问道:“什么话”
蔺晨随口道:“大逆的话呗。”
听了这话,甄平脸色瞬间难看了下来:“蔺少阁主,口下留德!”
往日里蔺晨口无遮拦,跟梅长苏开起玩笑来百无禁忌。他们虽听了心里不快活,但想到连梅长苏自己都是一笑置之,也就随他去了。可如今蔺晨这话的确过分了许多,是以甄平面上全无半分往日里和气的笑意。
可蔺晨心知自己大约猜对了八分,见今早的情形,他如何看不出梅长苏的意思。那个人素来擅长隐瞒自己的心意,倘若不是清楚地看清了梅长苏早起醒来看向身边人的眼神,他几乎疑心自己这十几年的那些怀疑全是错觉。
幸好幸好,自己还是那洞悉世事玲珑心肠的琅琊阁蔺少阁主。不过......梅长苏那个傻子,该不会笨的把所有话一股脑儿全说出来了罢。
蔺晨心下的疑虑与诸人不同,却忽听得蔺未名清淡的语调驱散了密云不雨的沉闷:“蔺晨不是这样的人。甄平,你别恼,等长苏他们出来再说罢。”
甄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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