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果然“言必行,行必果”,绝不食言。也不管我忙不忙,元宵节一大早就钻进永安宫,哄了德妃一阵子,便来找我,理直气壮:“爷来洗头!”
我虽然拿不准他会不会真来,却已然备好了,回道:“急什么,要洗也要在暖阁里,這大冬天的,冻坏了可怎么好,晚上还要陪娘娘和万岁爷呢!需得先烧暖了屋子,熏香也等一阵子呢,爷先在這儿稍坐,奴婢去张罗。”説罢便去准备了。
过了不久,准备停当,我让胤祥在贵妃榻上躺好,用手解开他的辫子。满州人对這辫子是极为重视的,当初为了這根辫子,杀了多少人。胤祥的辫子又粗又长,乌黑油亮,直直地垂到腰下,辫梢用红绳绑了。不知用的什么扣,竟是意外地难解。我费了好半天的劲儿也没解开,他等烦了,索性拉断了。忽然,我的脑子里闪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不知這头绳是哪个姬妾绑的,竟這般费心,想是打算這样紧紧地拴住他;她若知道现在因另一个女人解不开而拉断了,是否会伤心呢?
我将他的头发抖开,青丝瀑布一般地垂下。他有一头极好的头发,如果放到现代,恐怕很多爱美的女生都要眼红妒忌:发丝很粗,却不硬,弹性很好,且有光泽,只是下面没有精心打理,有些分叉,想想這么长的头发不分叉才怪呢。
我用温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先用梳子轻轻梳通了,用皂豆在发丝上轻轻揉搓,然后冲净,反复几次,又取了按摩汁在他的头上按摩起来。发根有些油,想必也不是新洗的,隐约间有轻轻的汗味,却不觉讨厌。我的十指在他的发间穿梭,或压或按或揉,手法已经很老道了。他开始还同我説话,后来渐渐没了声息,专心享受起来。
我洗得格外用心,竟比给德妃洗还久,想想欠他太多人情,就算作报答吧。
“熏的什么香?”忽然他缓缓开口,眼睛却没有睁开。
“松香。”我轻声回答。他嗯了一声,又安静了。
我手上按摩,目光却不经意地滑到了他的脸上。他有一张好看的面孔,略显清瘦,已经显出棱角,不似十四还带着婴儿肥,线条却很柔和,和他四哥的完全不同;眉毛生得很漂亮,特别是睫毛,浓密纤长,甚至自然地微微上翘,正微微地颤动,看得我都不禁妒忌起来。此时,他完全放松,好像摘掉了面具一般,又如同一个新生的婴儿。听别的宫女説他向来温文有理,只有在德妃面前才表现得像个孩子,多半还是为了哄德妃开心。我却不信,自打第一次见到他,他便是戏谑甚至有些无赖的。可现在看他,什么都没有,就如一张白纸。
他忽然睁开眼,目光对上我的。我一惊,脸刷地红了,连忙将目光瞟向别处,手也因为紧张加重了力道。我不敢看他,却能感觉出他在看我。不久,他又闭上了眼,我绷紧的神经才放松下来。过了一会,我用调好的糊糊涂在他的头发上,用热麻布敷上,又隔着麻布轻轻按了一会,便停了手。
我闲了下来,转头瞧见正在抚琴的晴儿,忽然一时技痒——进宫后便没有再碰过琴了——便打发晴儿出去,收起她的古筝,取下古琴放在架子上。
我偏爱萧瑟、古朴的乐器,比如古琴、比如箫,比如埙。虽然古筝、笛子悠扬动听,但我却以为古琴、箫的声音更接近自然,在那丝丝的呜咽和颤动中,仿佛能感受到演奏者心灵上的起伏和天地间自然和谐的音律;而埙,是风的哭声,如泣如诉,讲述着千百年不为人知的悲伤。
我缓缓地拨动琴弦,感受着指尖传达过来的颤动,那略带沙哑喑呜的声音仿佛不是从耳朵,而是随着空气从周身的毛孔中渗入肌肤的,我已然沉浸其中了。良久回过神,发现自己演奏的竟然是。
最后一个音符的绵延还未坠地,暖阁的门忽然轻轻开了,晴儿引着一个人进来。我一看,不由全身的神经又绷紧了——是四爷胤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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