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红珠回来,后头跟着钟大夫并其小童。
钟大夫先给老太太请了平安脉,也一并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钟大夫是知道陈锦为这手吃了多大的苦头的,当下便道:“贵府家事老夫本不便多言,只是如今二娘子这手正在疗养的关键时期,若是贸然拆掉布条,只怕以后会落下病根儿的。”
老太太及两位夫人还未说话,只听陈淑娇蛮道:“让你拆你拆就是了,说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钟大夫也不理她,只看着陈锦,陈锦知他意思,只轻声道:“锦儿先谢过钟大夫关心。只是今日之情势让锦儿不得不如此做,钟大夫只管动手吧。”
这至古以来,但凡有些家业的族里,都有些劳什子的肟糟事,钟大夫活了大半辈子,也算是见得多了,此刻也只能叹息一声,命小童开了箱子,取出物什开始拆陈锦的十指上的布条。
外头的布条白净如新,越往里拆,血色越浓,最里面一层布条早已被血水浸染成了红色。
原先用以固定的夹板紧密贴在皮肤上,细看手指上的肉皮似乎都被小刀一刀刀刮过一般,深可见骨。
虽知陈锦的手伤得厉害,昨日陈淑走后更是旧伤加上新伤,但眼前这等惨状直撞到视线里时,陈夫人才知竟是这样的光景。她是书香门第出身,明事理懂分寸,大房和二房虽不睦已久,但表面的和气还是需要维持的,但是此刻,陈夫人却不愿想那许多,当下便想命人将陈淑暴打一顿!
陈锦的手在钟大夫手上,眼睛却望着陈夫人,见陈夫人脸上闪过一抹绝决之色,她便明了陈夫人的心意。
只得以眼色支会音夏,音夏眼眶里也包了一眼泪水,见姑娘给她递眼色,只得走到夫人身后,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
陈夫人心子疼得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也只能暂且忍着。
几位姨娘乍见这血腥场面,均以手帕掩面,不敢直视。
老太太倒是倾身看了,待到看到露在外面的指骨时,吓得直喘气,红珠与碧玉两个忙扶背顺气,待老太太缓过来一些了,当即大呼道:“钟大夫快别拆了,赶紧上药包好。”又回头对红珠说,“去拿宫里赐的贡药给钟大夫,一并用了。”
红珠依言去了。
陈淑呆呆的看着陈锦的手指头,皮肉俱在,但惨不忍睹。
这是怎么回事?昨日她明明用力按过,陈锦面无痛色,甚至连异常都没有,她以为陈锦的手早就好了,所以才敢在祖母面前这样笃定,为什么……
陈锦低垂着头,这疼痛当真像刀割在身上一般,非常人可以忍受。她已疼得满额满身汗,却始终未曾吭过声,眼神近乎冷然的看着自己的手,看着陈锦的手。
这个娇滴滴的二娘子,前世死时是否也这样痛苦过?苦于毒酒发作时的疼,还是曾经耳鬓厮磨转眼成空的绝望?
她前世喜欢元修,从他还是个孤独倔强的少年时开始,一直喜欢到他君临天下受万民朝拜。
她是他最虔诚的信徒。
所以她从不恨他,也从不恨他身边的女人们。
她知道那些女人对元修来说都是朝露前盛开的花,娇艳欲滴,却只能存活极短的时间。她一直在等,等元修身边只有她一个人,她的信念超乎常人,这一等,便等了十年。
在等待的这个过程中,元修倾尽所能的用了她身上一切能用的东西。
执著、信仰、深情乃至性命。
终于,她也成了那些朝露前的女人中的其中一个,只是她存活的时间较久一些,对元修的价值更大一些。
想起那些过往,指上的疼倒不觉得疼了。
时间是良药,也是毒药。
能把情深熬成悔,能把多情磨作伤。
元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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