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睿相识的一些举子在年节前后陆续抵达了京城。这几日适逢过年,大家都在异乡,聚会饮宴便颇多。常常是中午一场,晚上再一场。
又大家各有交际,彼此引荐,不断地结交新的朋友。作一二交谈,何人投契,何人话不投机,便心中有数了。
初四这一日,酒楼中宴散了。与宴诸人投契者三三两两,说说笑笑,把臂同出。
陆睿容貌才学都佼佼,走到哪里,都有人愿意结交他。
正与人下了楼梯,往外走,一时不察,叫人迎面撞了肩头。
陆睿只觉一股大力将他向后带,下意识地捉住了同伴的手臂。
于此同时,撞他的那人也捉住了他的手臂,将他稳稳地拽住了,使他没有倒下去。
那人道:“抱歉。”
陆睿抓住他手臂站稳,蹙了蹙眉,道:“无事。”
说完,才看到,那人手臂伸出,斗篷撩开,露出了里面黑底金线的衣料,龙爪有四趾。
抬眸,被摄入一双几没有感情的眸子。
那眸光叫人心头微凛。
随后才看到了那深暗的唇色。
但那人眸光只在陆睿面孔上停了一息,便放开他手臂,与他擦肩过去。
他身后还有数名随从,皆都裹着黑色斗篷,气势压人,紧随其后。
举子们都不由自主地向两侧避让开。有喝了酒反应慢一些的外地举子避让不及,身边的人也赶紧拉一把,拽过来。
楼梯上的客人亦纷纷避让,一行黑色斗篷的人如入无人之地一般登上繁华酒楼的二层。
陆睿转了转手臂,拉了拉衣襟,扭头看去。
那男人已经登上二楼回廊,走动间,亦转头向下望过来。
在看他,陆睿想。
但那人又收回了视线,消失在二楼的回廊上。
大堂里莫名的安静才结束了,每个人好像都吁了一口气。人们又重新活过来似的,该上楼的上楼,该下楼的下楼。
刚来被人拽了一把的举子忍不住问:“什么人啊,这么大架子?”
“嘘!”有个京城本地的举子低声道,“噤声,那是监察院的人。”
外地举子立刻便噤声了。
陆睿顿了顿,问:“那个人,可是监察院都督霍决?”
举子们哗然,又忙压低声音:“嘉言怎知道?”
陆睿道:“我看到他穿着蟒袍。”
若是监察院穿蟒袍的,那必是霍决无疑了。
想不到竟能看到他本人。众人神情不一,有好奇,有兴奋,有畏惧,有嫌弃。
阉人,从来在历史上都是站在读书人的对立面上的,本朝也不例外。何况是这种权阉。
只权势之下,谁也不敢高声。众举子低声谈论着,走出了酒楼。
陆睿回到自己的宅子里,对平舟道:“家里有没有活血化瘀的药酒?”
平舟诧异:“公子用?”
陆睿撸起袖子,手臂上淤痕清晰,是人的手印。
霍决站在酒楼雅间的窗户旁,冷冷看着陆睿上了马车。
陆睿陆嘉言,月牙儿的夫君。
他知道这个名字已经很久了。曾经,听到月牙儿与夫君恩爱相谐,心酸中,也曾欣慰过。
他亦知道陆嘉言今年春闱要下场,人已经在京城。但在月牙儿被送到他身边之前,他并未想过来看他。
终究还是……想远远的。
只天意不可违。
到底,他还是得来看看这个娶了他未婚妻的男人。
浙江解元。
一省解元是一个什么概念?人中菁英。
浙江解元又是什么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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