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他的吏治改革,便婉转答道:“厚斋先生啊,难是难,但身为宰辅,你也怕难,我也怕难袖手旁观,如果一味地姑息好名,疾言厉色不敢加于人事,岂是大臣作为!夫治家而使父母任其劳,治国而使圣上任其怨,还能说自己是忠孝之人吗?”
李东阳的话句句在理,梁储无从辩驳,只得长叹一声,忧戚说道:“宾之啊,老夫再提醒你一句,你如果一意孤行坚持这样去做,无异是同整个官场作对,其后果你设想过没有?”
“呵呵,想过,怎么会没有想过?都想过了,厚斋先生!”李东阳神色冷峻,决然答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为天下的长治久安,为实现盛世大明,仆将以至诚至公之心,励精图治推行吏治改革,纵刀山火海,仆将置之度外,虽万死而不辞!”
梁储很感动,眼睛有些湿润,他凝视着李东阳,好长时间默不作声。李东阳这几句剐肝掏肺的誓言让他深深感动。他顿时想起了“治乱须用重典”那句话,他相信眼前这个人正是敢用重典之人。要想国家富强纲纪重整,非得有李东阳这种破釜沉舟的勇气不可。
但是,他以一己之力能否荡涤污浊扭转乾坤,现在还很难说。从今天的谈话看得出来,李东阳是已铁了心要按他十年前的《整肃纲纪六事疏》行事,梁储虽为他的前途担忧,但也明白此时此际再也不是泼冷水的时候。思来想去,梁储心乱如麻,愣怔有时,他动了动坐僵的身子骨,徐徐说道:
“宾之,今天来内阁一趟值得,老夫至少弄清楚了你急着实施京察的真正动机。只是积重难返,几十年郁积的痼疾,不可能一次京察就解决得了。何况,你大道理讲得再多,在别人看来,依然只不过是你借机整人的幌子。”
李东阳眉尖微微一扬,不动声色地问:“厚叔兄,你刚进门时就说外头的舆情对仆不利。究竟有哪些具体实例,还望先生明告。”
梁储想了想,就把早上李良去他家讲的那番话说了出来。
听罢,李东阳不屑地轻轻摇了摇头,讥道:“如果不是做贼心虚,李良这就是庸人自扰。厚叔兄,您相信仆会借此机会打击报复刘阁老的门生故旧么?”
梁储心中暗道:“按你今日所言,比打击报复刘阁老的门生故旧还更可怕。”但想是这样想,嘴上说的话都是另外一个样:“你已经说过,当以至诚至公之心实行京察,所以,老夫并不担心你会假公济私排除异己。”
“多谢厚叔兄的信任。”李东阳说了一句敷衍的话,但听起来却情真意切,正待继续客套几句,忽听得一声炸雷响在头顶,惊得两人一激灵,屁股腾地都离开了座位,一齐拿眼看了窗外。
只见本来响晴响晴的天此时已是乌云密布,随了这声惊雷,如浇似泼的豪雨已是洋洋洒洒铺天盖地而来。两人因谈得忘情,对窗外天气的骤变竟浑然不觉。
“真是一场好雨!”李东阳拍拍窗台,赞道。
“久旱多日,也该下一场透雨了。”暴雨夹杂着一股凉风袭来,梁储感到神情气爽,精神一放松,顿时感到乏困,他双手握拳揉了揉眼窝,问,“啥时候了?”
李东阳抬头看了看登莱最新出产的计时的座钟,指针已经指到了最上面。答道:“快到午时了。这一上午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厚叔兄,雨下得这么猛,您想走也走不了,只能在这里吃顿便餐了。”
“好吧,咱也不要别的,只要一碟咸菜一根葱,两只窝头一碗粥,有吗?”
李东阳噗嗤一笑,说:“厚斋先生若要燕窝鱼翅,仆无法办理,若只要这个,管保供应。”
说罢,李东阳抬手一请,两人便出了门,沿着走廊,有说有笑向膳房走去。
……
弘治二十一年九月,山东登莱。
“转了,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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