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洪武帝下旨给他处以剥皮的极刑。可是现在呢,连一个吏都称不上的公门皂隶,办趟差也不止敲人家十两银子。
远的不说,就说去年,潭州知府调任新职,携了眷属家资上路,走到襄阳住进驿站,半夜里被一个偷儿偷了一只箱笼去,这位知府不敢报案。后来,地方捕快因另一起案子捉住那个偷儿。
偷儿一并交待了这件事,大家才知道那只箱笼里满登登装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这便印证了那句话:‘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湖广道巡按御史给那知府奏了一本,因朝中有人袒护,最后也不了了之。厚叔兄,您想一想,这些银子后头,藏了多少敲肝吸髓的贪墨劣迹,又有多少老百姓,像张老汉这样,被敲榨得家破人亡贫无立锥之地。
您想想,从正统开始、历经成化年、到如今是弘治二十一年了,朝廷差不多五十年已经没有正儿八经地整饬吏治了,才导致今日的官场**。如果再拖延下去,必然江山不保社稷倾危!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活生生的事实!此种情势之下,所幸今上励精图治,仆深蒙圣恩,正好愧得治国之柄,此正是刷新吏治重振纲纪,保我大明基业万世无虞的绝佳时期。“
说到这里,李东阳顿了顿,露出坚毅的神情。继续说道:“厚斋先生,实不相瞒,如何刷新吏治,仆已深思多年,主要在于治三个字:一曰贪、二曰散、三曰懈。贪为万恶之源。前面已经讲过,不再赘述。第二是散,京城十八大衙门,全国那么多府郡州县,都是政令不一各行其是。
六部咨文下发各地,只是徒具形式而已,没有人认真督办,也没有人去贯彻执行,如此则朝廷威权等于虚设。第三是懈,百官忙于应酬,忙于攀龙附凤,忙于拉帮结派,忙于游山玩水吟风弄月,忙于吟诗作画寻花问柳,惟一不忙的,就是自己主持的政务。
此一懈字,实乃将我大明天下一统江山,变成了锦被掩盖下的一盘散沙。此时倘若国有激变,各级衙门恐怕就会张皇失措,皇权所及,恐怕也仅限京城而已。
所以,贪、散、懈,可以视为官场三蠹,厚斋先生是官场老前辈了,又在各地游宦过多年,这些应该也看的很清楚。这次京察,就冲着这三个字而来。”
李东阳鞭辟入里慷慨陈词讲了一大通,梁储听了连连颔首。他二十三岁步入官场,从山东省平度县知县干起,四十多年来先后在十几个衙门待过。地方官干过省级巡抚,掌兵官当过延绥总督,都是到了顶儿的。
京城里也待过吏、户、兵三个部,因此,李东阳所讲的官场种种行状,没有一件他不清楚。他年轻时也曾总结过,官场有三多:痞子多、油子多、混子多,并发誓不与这三种人为伍。
五十岁之前,他总梦想出一个圣君能够使出雷霆手段,将这种官场积弊扫涤干净,但久而久之他就感到自己的想法不切实际。“天命”年一过,他总结自己官场经历,竟有那么多公正廉明的官员因不满现实纷纷上折弹劾巨奸大猾,事后却遭到同僚孤立或官场的排挤,他的一颗炽烈的心也就慢慢冷却下来,灰暗起来,这时候,他只求洁身自好善始善终。
现在,听到李东阳义愤填膺痛斥官场三蠹,他的久已麻木的正义感又豁然而苏,但仅仅只是一个火花的闪现,旋即又熄灭了。他毕竟是快七十多岁的老人,严峻的现实使他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宾之,”梁储这一声喊得格外亲切,“老夫很赞赏你官场三蠹的说法,老夫年轻时也说过官场上有三多,即官痞子多,官油子多,官混子多,这三多与你的三蠹,庶几近之。但是,要想去掉三蠹,让长安道上走的官都是清官,谈何容易!不是谈何容易,简直是比登天揽月还要难!”
李东阳已注意到了梁储感情上的微妙变化,他想尽量说服这位老臣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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