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不知道你们当时还埋了枪……”
隔了片刻，辅大国文学系副教授才幽幽地说了一句，眼睛则盯着自家屋子的地面，看也不看对方。
在他觉得，老陆和他的敌工组部下们真的不可用常理看待——顷刻间毅然决然杀死三名被俘的伪警察，其中间还有心思埋藏缴下的短枪，以备日后再去起获。
“是太可惜了——两把油光锃亮的镜面匣子，就这么眼睁睁地搞丢了。”陆传家当然不晓得救国会会长此刻的复杂心态，兀自还在感叹今天取枪行动的失败。
李衡天脑子转了几转，方大致弄明白老陆所谓的“镜面匣子”是怎么回事。他的武器知识仅局限在历史典籍中记载描述过的冷兵器，对现代化武器了解甚少。
“衡天同志，敌人和对手是极其狡猾的——今天在埋枪现场再一次得到了证实——我们稍有不慎，就会陷入危局。所以，请你务必理解和领会我反复强调的地工保密纪律，不要以为这是危言耸听，更不要铤而走险。”
李衡天表情木然地听着，最终用力地点了点头。
“还有，今天你在没有得到我允许的情况下，擅自调动救国会会员前往警察局示威抗议，这同样是一个严重的错误——上次救国会在王府井、前门散发传单的行动过后，我已经明确指示过，未经我的批准、北平学生救国会不得进行任何大规模行动。难道你是在公然对抗组织领导吗？”
“我……我当时主要是太心急了……立民突然被警察局的人抓走，我担心他有危险……”
“你的担心可以理解，但是你兴师动众地带一批人跑到警察局门口去闹，这其中的危险你考虑过吗？你真的觉得日本人统治下的警察，会和你们大学师生讲道理？”
国文学系副教授在这一刻忽然抬起了头，目光与他的上级领导相对视，情绪也一下子兴奋起来：
“可是这次抗议示威确实有作用，你应该看到了，警察局当场释放了被抓走的我校学生。他们——”
“这是两码事！”陆传家的语气变得严厉：“在战场上如果你未得到命令就扣动扳机，即便打死了敌人也仍然算违反纪律、要受到处理的！”
李衡天不吭声了。
敌工组长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毕竟，今天衡天同志还是有功劳的，没有他以及救国会的安排、被日伪特务跟踪的张化成决难脱险。于是，他叹口气，换上了一副温和的面孔：
“而且我不得不提醒你，不能过于乐观地看待今天警察局的放人举措——那很有可能暗藏着敌人的阴谋。”
李衡天不由得吃了一惊，目光迷茫地瞪着自己的领导：“什么阴谋？立民他们已经平安回来了呀……”
“我不敢百分百肯定，但这中间的确有可能是伪警察在搞欲擒故纵的诡计。就像他们明明发现了我们埋枪的地点，却故意不破坏，而是暗中设下埋伏、等待我们上钩。”
这个举例太有说服力了，救国会会长瞬间意识到了风险，心跳加剧，脸色也变得惨白：“你……你是说，刘立民他们已经被警察局盯上了？”
“否则呢？你真的觉得伪警察们大动干戈把人抓进去、又心甘情愿地把人放出来？”陆传家冷冷地说道：“所以，我们必须做两手准备，刘立民、张远近期要转入半地下状态；那个化学系的孙同学，由于他掌握了我们地下联络点的机密，必要时刻得考虑将他转移出城、送到平西福庄的根据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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