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市警察局的特务科科长凌杰铭——现已经改称北京市警察局了——今天可谓一肚子的不顺。
上午,他带着一班手下相继跑了几家商行,调查哪一家商行拥有雪佛兰牌的轿车。
这项艰难繁琐的任务,其实完全是他这个特务科长自找的:一周前在日本人的宪兵队总部审讯蓝衣社嫌犯马大福的时候,后者曾经就当着他的面前招供了作案的雪佛兰轿车归属于“某某商行”。但是他只听清了商行二字,商行前面的名头却完全没有听清!而接下来就发生了宪兵队翻译官陈阳的惊人之举,马大福一命归天,“某某商行”由彼成为永久悬疑!
现在,他就要为这个悬疑付出沉重代价了——迄今为止,警察局特务科已经实地追查了数十家商行,但这对于拥有数百家商行不止的北平城而言,不过九牛一毛。
自去年日本人占领北平城后,对市内原有的各民众社团、行业协会的管理始终处于真空。今年初,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成立,其后由许振英出任市长的北平市政府也挂了牌,但百废待举之下,各民众社团、行业协会仍无暇管控。
就在头几天,临时政府对外正式宣布北平市改为北京市,市政府改称市公署。并正式规定,由新民会首都指导部出面,对市内所有的民众社团、行业协会实施整顿,重新登记造册,今后一律改为新民会下属的各职业分会。
只不过,远水解不了近渴。警察局特务科眼下也只能继续一家一家地追查拥有雪佛兰轿车的“某某商行”,企盼着尽早出现奇迹。
但这还不是警察局特务科科长唯一的噩梦——发生在上月底的市电车公司司机富海祥窝藏反日传单案,涉案的富海祥夫妇已经殒命;然而根据调查显示,这对夫妇还遗留下了就读高中的一子,案发后离奇失踪。北平宪兵队特高课认为,富家失踪的儿子极有可能被反日组织秘密转移了,若能查出这条线索,便有望挖出反日传单系列案件背后的主谋。
于是追查这条渺茫线索的任务,也落到了市警察局特务科的头上。这与特务科同步进行的追查涉案雪佛兰汽车引擎编号的任务,共同织就了暗黑中的网,等待着凌杰铭这位科长有朝一日拉网而起。
北平宪兵队特高课课长柳生次郎少佐,已经不止一次打电话来,追问这几条渺茫线索的调查进展了。对于深受柳生课长器重的凌杰铭而言,这无异于有芒刺在背,令他坐卧不宁。何况,宪兵队安插在市局特务科里面的日本顾问小泽少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整天近在咫尺地做催命状。
可怜的特务科长,于是惟有在这几条线索之上没头苍蝇般地奔波着,今天也不例外。
但今天却出了一件让凌杰铭大为沮丧的事情。就在他率领手下、替日本人殚精竭虑地在外奔走之际,有线人将电话打进了特务科,称要向凌科长专门汇报:崇文门附近的远东咖啡馆有情况发生。
接电话的特务科值班人员一时找不到科长大人,打电话来的线人又不肯明说何事。直到下午四点半左右凌杰铭本人回到警察局,才惊悉此事。等他立即带人驱车赶到远东咖啡馆时,一切都晚了。
特务科长顿时愤怒、沮丧得不能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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