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长安城内有多少人恨透了他,眼下他自己才真是危险得很……”
马车忽而一个颠簸,一阵狂风夹带着雨点扫入车帘,哗啦吹熄了烛火。黑暗刹那如潮水般涌来,殷染只听见刘垂文还在不停地絮叨:“我阿耶说,殿下看着是长大了,可有时候,脑子还是一根筋的。他要来找您,谁也拦不住——您也瞧见他那腿了,是在陕州昏迷了太久,腿便不听使唤;太医都说多歇歇或许能好,可他哪里肯歇啊?其实他不爱拄木杖,他不愿给人看出来他有毛病……”
殷染抬手拉住了车帘挡着雨水,黑暗中刘垂文的声音显得亲切而和气,像是一个久违的家人——她从未想过她还能有家人。刘垂文说了半天,话锋一转,“您且等着,殿下会办好的,这世上,奴婢还未见过有他拿不下的事情……”他挠了挠头,“也许只有您,让他花了最多的心思吧。”
殷染莞尔一笑,也不答话。
他要赢了。
那么,她呢?
她的性命,她的前程,她的家人呢?
她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个心狠的人了。她只怕他天真。
这时马车停了,刘垂文下车去撑了伞,扶着殷染出来,十六宅果然已安静下来,她隔着雨幕朝隔壁的淮阳王宅看了一眼,只见内里全然黑洞洞的,像是人都搬空了一般。看来高仲甫的人确已被颜粲赶走,而淮阳王一死,他的家便随即破了。
殷染甫入庭院,便听见鹦鹉的嘎嘎叫声,心头不禁轻快起来。夜色漆黑,雨水沿着伞骨哗啦啦流下,她走了几步,忽而停住。
廊下立了一个妇人,这时,正急急往前走入了雨中,哀哀地看着她。
“阿染!”昭信君许氏的哭声在雨夜中听来分外凄怆,“阿染,求你,救救你阿姊吧!”
***
咔嗒,是官靴踩在青石地面上的响声。殷染盯了昭信君半晌,转过头,看见父亲殷止敬站在门口,沉默而哀伤地望着这一切。
六年了。
从她入宫到而今,六年,她不曾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一面。
她往前走到堂屋檐下,喉咙艰难地动了动,一道闪电劈落,倏忽间照亮父亲满头霜雪般的银发,和眼角唇畔的苍老细纹。六年了,她没有想到,父亲也是会老的。
她的父亲,敬宗末年的状元郎,他曾大宴曲江,他曾题名雁塔,他曾白马轻裘悠游于平康里,最后却只能在翰林院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上了此残生。她凝望他许久,许久,直到风雨拍击的寒冷逼得她双眼泛起酸涩,她都不敢再靠近一步,更不敢像小时候那般伸手抱他。
六年了……她早就忘记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父亲了。
最终,殷止敬侧了侧身,低下头,恭敬地请她进屋。庭中呆立的昭信君这时也赶紧过来,却被刘垂文拿伞柄挡住:“夫人,您这淋了雨一身寒气,可不要带进堂上来。奴看,您要不先去耳房换身衣裳?”
昭信君哪里碰到过这样的待遇,一时又是气恼又是尴尬,浑身都在发抖。殷止敬朝她看了过来,目中满是轻蔑之意,倒让她强撑着把这口气咽下了,转身跟随刘垂文指的人去更衣。
“父亲少坐。”殷染让刘垂文屏退了左右,将殷止敬请入堂屋,自己去了内室。堂上膏烛燃起,鹦鹉扑腾跳跃的影子被映照在墙上,殷止敬便被吸引了去,怔怔地看了很久。直到他的女儿披了一袭清爽的袍帔出来,他方回过了神。
“初时我还不信,”他喃喃,“原来你与五殿下,你们当真……”
殷染将一盅热茶送入父亲手中,淡淡道:“父亲也是为阿姊来求助的么?”
殷止敬坐在客位上,捧着茶、缩着肩,姿势像个认命的老人,“你阿姊,她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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