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作响的表盘让卡尔顿忽然感到一阵安心。
他抬起头来瞥了“红鹿”一眼:是的,这个人快要死了——无论他是恶魔还是别的什么——他总归是要死的。卡尔顿在自己的心底不断地重复这段话。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实际上也是一种简单的自我安慰。
“红鹿”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他重新弓下了身体,没有再理会卡尔顿。他闭上了眼睛,嘴角上的微笑始终未曾退去,他从鼻子里哼起了一首不连贯的歌,笑嘻嘻的模样甚至让之后进来帮他剃头发的伯纳德·埃米害怕得全身发抖。
直到很久以后,久到伯纳德·埃米已经离开松鸦湾联邦监狱很多年——这名兼职给死刑犯剃头的监狱医院男护士依然记得当时“红鹿”的样子。
“他非常不高兴,非常非常不高兴,他让我不要碰他的头发,而我对他说‘嘿,老兄,如果你不把你头上的毛弄掉,待会它可是会烧起来,它烧起来的时候可能你还没有死呢’…老天,我并没有吓唬他,这之前就有个倒霉蛋子遇到这回事,他被电得直跳,而头发在燃烧,冒着滚滚浓烟,你能闻到那股头皮烧焦的味道……哦,抱歉,我好像又不知不觉说到其他的事情上去了走。总之‘红鹿’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头发,他一直在嘟囔,说那个发型不好看,见鬼的一个死刑犯为什么会那么在意他的发型?不管怎么说,我可没办法,我还是得把他的头发剃光,你能感觉到那个时候他落在你身上的目光——如果有可能,我觉得他甚至会直接咬破我的喉咙,把我的脑髓从鼻腔里吸出来。”
伯纳德·埃米总是喋喋不休地对那些前来采访他的传记记者们说。当然,那些人的传记都是关于那个传奇连环杀手的……不过,这又是后话了。
让我们回到现实,回到“红鹿”生命正在走向倒计时这个时刻,回到冰冷的,压抑的松鸦湾联邦监狱。
“红鹿”已经吃完了他最后的晚饭。
他没有吃多少东西,只是喝完了他特意点的一杯红葡萄酒——那是来自超市的廉价货,可是“红鹿”还是一滴不剩地把它喝完了,不仅如此,他将这餐“最后的晚餐”中的白色吐司片捻了起来,放进已经喝空的葡萄酒杯,将酒杯壁上残留的些许酒液也擦拭得干干净净,随后他将那块白色吐司片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自己的嘴里,细心地咀嚼起来。而这也是他吃下的唯一一点儿固体食物。
一直到塔姆辛·夸克,他是这一次死刑的执行人,将浸透了盐水的天然海绵塞在红鹿的脚腕与电极之间,这所监狱里的人都在等待着什么事情的发生。
人们很难具体地描述那个“什么事情”究竟是什么——但是哪怕是最迟钝的人都能感觉到那种压抑的气氛。
像是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尽管“红鹿”已经坐在了电椅上,而在死刑室一墙之隔的另一边,见证人们已经整整齐齐地坐在椅子上等着观看留“红鹿”的死刑——可是所有人,包括塔姆辛·夸克,包括卡尔顿监狱长,包括那些被吓坏了的狱警们,都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会有什么发生,阻止“红鹿”的死亡。
塔姆辛·夸克揉了揉自己汗津津的鼻子,他最后一次检查了“红鹿”身上的电极,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在“红鹿”真正坐上这张旧电椅之前他已经用数十个灯泡反复检查过电椅的运行情况,他很确定一切设备都运转正常,电流可以轻而易举把坐在椅子上面的这个人烤得熟透,可是塔姆辛·夸克易久感觉到有些不安,证据就是他的鼻子和额头椅子都在冒汗。
他忍不住看了看行刑室一角的卡尔顿监狱长,他等着对方将自己的眼镜取下来——每当监狱长在死刑室内取下自己的眼镜,用一块旧的蓝花格埃及棉手帕擦拭镜片的时候,就意味着“时间到了”。塔姆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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