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健隔壁的一套门已被打开,两个杂役正在房中收拾。李东阳知道,那是预备焦芳入阁办公了。李东阳刚在值房里坐定,内役还没有把茶泡上来,便有一位吏员进来禀告说刘阁老有请。
李东阳起身过去,只见刘健端坐在硕大的红木案桌前,看得出他已到了一些时候,桌上摆了几份翻开的折子,显然都已看过。
刘健指着文案横头的一张椅子,示意李东阳坐下。
“宾之,昨夜睡了个安生觉吧?”刘健侧过身子,摆了摆官袍问道。
“不知怎么回事,最近几个晚上睡不安生,昨天晚上也一样。失眠了。”李东阳答。
“总不至魂一夕而九逝吧?”刘健眼角微微一动,揶揄道,“你向来风雨如磐,也有失眠之时?”
李东阳听出刘健话中讥刺之意,想到会不会是刘健知道了皇帝派王玉昨夜来他府中潜访之事,顿时多了一份警惕,装糊涂说道:“前些时因为担心山西旱灾,心绪不宁,一时还没调整过来。”
刘健并不知晓皇帝派王玉潜访的事,说这几句话无非是寻个话头开场,其实他一门心思还在刚送来的邸报上。如今拿眼睃了睃摆在案桌上那份黄绢封面的邸报,脸色一沉,出气也不匀了。
“讲经筵的事情,平常都是由你分管,我也十分放心。”刘健顿了一下,把话引上正题,“王守仁参加讲经筵的事,如何处置?”
三月初五,太子提议讲经筵改革,邀请现在在登莱兴起的新学参加讲经筵,皇帝当场就同意了,着李东阳全权处理。刘健很看不惯新学里面提倡的“四民平等”这一概念,认为这是乱纲常、悖伦理的谬论,非常反对。
这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不同意这种观点,到时候参加辩论就是了,既然认为他们是错的,当场驳倒他们不就是了。
但刘健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自己不愿意参加辨经,也不想让其他人参加。一直想搅黄这件事,多次暗示李东阳尽量拖延,但李东阳并没有依命而行。现在见刘健恼着脸问起,便猜想还是为了这件事,于是谨慎说道:
“首辅,讲经筵的事,皇上这次催的很紧,仆也只是依命而行,不过,这次讲经筵的内容,仆还没发表在邸报上。”
“你看看。”
刘健很是气恼地把桌上那份邸报推到李东阳面前,李东阳一目十行看了下来:
”……经,常道也。其在于天,谓之命;其赋于人,谓之性。其主于身,谓之心。心也,性也,命也,一也。
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是常道也。其应乎感也,则为恻隐,为羞恶,为辞让,为是非;其见于事也,则为父子之亲,为君臣之义,为夫妇之别,为长幼之序,为朋友之信。是恻隐也,羞恶也,辞让也,是非也;是亲也,义也,序也,别也,信也,一也。皆所谓心也,性也,命也。……”
这正是王守仁进京时,在接风宴上所写的《尊经阁记》全文,知道的人并不多。现在居然堂而皇之刊登在朝廷的邸报上。读完邸报,李东阳意识到顾清、汪峻这两愣头青下闯了大祸。这顾清、汪峻是弘治癸丑科的庶吉士,文采不错,有冲劲,是未来的干练之臣,李东阳很欣赏他们。
正是由于他的鼎力推荐,弘治十五年,这两位才获得了翰林院编修一职,处理朝廷日常公文、邸报事宜,编篡邸报本是他们职权分内之事。只不过未经首辅同意,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就擅自在邸报上刊登了新学文章,这让刘健如何不恼怒。
从两人在邸报后面的评论文章来看,这种处置算是秉公而断并无错处。但是,这两个家伙不知道刘健特别反感新学,事前不作任何通报,径自刊登,这岂不是蔑视首辅权威?
“翰林编修顾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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