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任和胆怯。
戚无邪一字一顿,不紧不慢,说得却是陵轲藏在心窝子里的话:“去吧,你爹的骸骨就在地宫门外”
浑身一震,陵轲惊讶抬眸,不可思议道:“你……知道?”
嗤笑声起,戚无邪勾起凉薄嘴角,不可置否:“你学奇门遁甲,机拓偃术,投身东厂背离师门,这些年,本座若不知道你心中所想,如何会叫你来?”
低首攥起拳头,常年探摸机关的指腹上结着一层厚厚的老茧,摩得他手心硬生生的膈应,偏头喘了一口深气,哑了声:“我、我想把他和我娘葬在一起……我娘她……”
语出一半没了后话,他如何用苍白的语言勾画出母亲一生的痴盼心碎?
等待是女人一生的苍老,有人折柳,有人远行,她怀里是嗷嗷待哺的幼婴,他背后是坚硬冰冷的洛阳铲。
又是一场没有归期的欢欺。
他已身死气绝,她却固执地抱残守缺,数着一个无尽逾期的归期,盼着一个再也不可能回来的人。
陵轲喉头如棉絮堵着,舌尖含冰,吐不出也吞不下。
那时罹祸战乱,多少丈夫从军离家,多少妻子望断天涯,可她的母亲从不说,只因她的丈夫不是从军保家卫国,而是一个坏人阴德挖人祖坟的土夫子。
这样的委屈她受了一生,连累着陵轲也从小受尽欺凌,遭尽白眼。
损人阴德,自损性命,这是他从小就知道的事。他有恨过恼过厌恶过,可每当母亲躲在屋中偷偷抹泪,一遍一遍抚着那件未缝完的冬衣愣愣出神,他就暗下决心,土夫子如何,哪怕折尽阳寿,他也要将父亲找回来,即便只是一具骸骨!
戚无邪抹平了嘴角习惯性的嘲讽,收敛魅邪,淡去凉薄,这样的表情对于他来说,已是显得十分正经之色,他淡淡开口,目色游离着莫名的光:
“陵轲,他从皇陵下来,尸骨却边没有一件金银器物,他为了无竭而来,矫情点来说,他为了大周苍生、百姓黎民,他不是低贱的土夫子,他和任何一个血洒疆场的士兵没有任何区别”
言罢,自品三分,戚无邪不由一瞥嘴,蜷起长眉,自我嫌弃道:“真……是有些矫情”
抖了抖宽袖,不再多言语些什么,扭身踩入池水中,正欲涉水低下了身,不料身后传来陵轲的一声“谢谢”
闻言愣了愣,他长眸半阖,透着一道光芒,并未回头说什么,像是置若罔闻般钻身入水,一切从前高傲随的戚督公,只是嘴角不由勾起了一抹浅淡的无奈笑意,这恐怕是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首席御医。
“哗”
一声钻出水面,入眼处即使姜檀心一副焦心欲焚的表情,戚无邪不由好笑,这丫头该不会以为他让情花给吞了吧?
好吧,确实被吞过一次,为了走一条捷径,他无奈选择了一条令他回想起来就浑身恶心的道儿!从情花的花茎里往上走,从它的嘴里爬出来,先有了他的勇气,才有了后来群魔乱舞飞刀破茎后,他那十分诡异的出场。
手撑在一块平整的骨头上,戚无邪利落翻身而上,艳红衣袍翻卷起血水上的血浪,劈头盖脸打了岸上人一脸――姜檀心凑得太近,勉强躲过一劫。
中招的花间酒瞬间炸了毛,他掳了一把脸上血水,呸呸吐出漏进嘴里,这腥臭让他胃里翻腾。一直对着血水避而远之,好不容易关心一下队友的安危,却被浇了一头血,想想就觉得委屈。
自打认出了姜檀心,戚无邪就对花间酒有了不小的意见,明明什么身手都没有,很非跟着瞎咋呼,丫头长丫头短,丫头也是你叫的?
浑身浴血,湿哒哒落了一地,戚无邪发丝贴在后背,湿透的红衣包住了他的身段,长身玉立,眸光冥暗。
“怎么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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